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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霄離開了宋毅的房間，站在走廊上，他突然想到不久之前，黎若森和他們一樣，都是住在這間酒店裏。

但現在他去哪兒了？

沈霄掏出手機，黎若森的微博再也沒有上線過，微.信也確實刪了好友，他看著通訊錄裏的號碼。

思考了一下，還是選擇了撥通。

短暫的幾聲嘟嘟聲響之後，電話被接通了。

“你好？”

“是我。”沈霄說，他呼了口氣，握著口袋裏的香煙盒，他思考了一下，往安全通道那裏走去，“沈霄。”

“沈先生。”黎若森說了聲，他聲音有些淡淡的疏離，沒了之前的熱絡，“這麽晚了，有事嗎？”

“劇本寫好了？”沈霄問，其實他想問黎若森為什麽走的那麽突然，為什麽在離開之後沒有再回覆自己的消息，為什麽還拉黑了自己。

但是想了下，這些好像都不適合問，於是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的答案。

“寫了七集的劇情了。”黎若森說，他聲音有些公事公辦的味道，“若宇聯系你了？”

“宋毅要接這部劇，問了我意見。”沈霄說，他靠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，樓梯道是感應燈，角落裏還有垃圾桶，他用剩餘的那只手，抽出了煙盒裏的香煙。

“你準備接了？”

“我要看到全部劇本才行。”沈霄說。

“噢。”黎若森在那邊應了一聲，然後沒有再說話。

沈霄也沒有說話，兩人就這麽沈默著，微弱的呼吸聲伴隨著微弱的電流聲，通過信號連接，傳遞到了千裏之外。

沈默的時間很短，也很長。

兩個人都沒有掛斷電話。安全通道裏的燈光全部熄滅，只剩下手機屏幕上那麽一點光亮，照亮了方寸之間。

沈霄看不見自己的表情，但是他知道，自己此刻是多麽小心翼翼，他沒有開口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他活了這麽多年，從來都不是善於言辭的那類人。他擔心自己說了什麽之後，黎若森會掛斷電話，於是幹脆不開口。

黎若森那邊也沒有掛斷電話，沈霄能夠聽見他微弱的呼吸聲，或許是因為這個安全通道過於安靜的緣故，又或者是因為黑暗滋生了暧昧的溫床，他幾乎覺得這個呼吸聲，就在他的耳畔。

“我今年37歲。”沈霄突然說，“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麽人，這麽多年，我就是這麽活著。”

“但是現在我知道，我想見你的臉。”

說到底，他也不是什麽聖人，他確實想念黎若森，想見他，這是事實，就像黎若森之前說的那樣。

什麽不應該，都是借口。

喜歡不喜歡，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的。

電話那頭沒有說話，沈霄突兀的表白心跡，像是投入了大海裏的石頭一樣，一丁點兒的聲浪都沒有激起。

安全通道裏沒有人，沈霄靜靜等待著，他的手心裏都是汗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是那麽緊張。

好像回到了初中時代，面對自己心儀的女生的感覺。

然而那會兒他也不懂什麽是喜歡，只是覺得那個女生不錯，周圍兄弟起哄，就吵鬧著表明了心意。

長大之後，他也沒有喜歡過什麽人，他天生對於感情就比較單薄，電影裏的深情模樣也不過是一遍又一遍，精心排演的結果。

但是直到現在，他才明白，面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，什麽排演什麽預謀都是狗屁，最直白最簡單，但是也最驚心動魄。

“……沈老師。”終於，電話那邊傳來了黎若森的聲音，“現在很晚了？”

沈霄捏著手心裏的香煙。

“要不明天再見吧？”

煙卷被沈霄扔進了垃圾桶裏，他沈默地捶了幾下墻壁，然後才對電話那邊說，“現在不可以嗎？”他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，“現在才十點。”

“但是我已經躺在床上了。”黎若森的聲音軟軟的，沒有了之前的疏離，“你在哪兒呢？”

“我在酒店裏。”沈霄說著就順著安全通道，往自己的樓層爬去，“劇組這邊進度挺順利的。”他三步並作兩步，爬到了自己的樓層。

然後打開了安全通道，顧不得向被自己的突然出現嚇到的顧客道歉，就拿著口袋裏的門卡，刷卡進房，然後說，“你把我好友刪了？”

“嗯？”黎若森電話那頭似乎有些困惑，然後說，“那我重新加一下？”

“我加你。”沈霄說，然後掛斷了電話，重新添加了黎若森的好友。

黎若森那邊通過了申請，然後沈霄立即發送了視頻的請求。

過了一會兒，黎若森才點了同意。

然後沈霄看見了靠在床上的黎若森，他看起來確實是才醒的樣子，穿著睡袍，露出了一截鎖骨。

他的頭發比之前長了很多，這會兒他看著沈霄，“你出去運動了？”

沈霄低頭看著自己的運動服，“習慣了。”

黎若森點點頭，他打了個哈欠，“其實我沒準備接電話的。”他對沈霄說，或許是被突然吵醒的緣故，他的語氣裏多了些平時沒有的嬌憨，“但是我想，你深夜打過來，應該有事，所以我接了。”

“你和宋毅聊了什麽？”他這會兒好像已經沒了睡意，開始打聽起別的消息，“之前若宇確實對我說，有想找宋毅。”

“你覺得如何？”沈霄問。

“其實我無所謂。”黎若森說，他本來也沒有改編的計劃，如果不是若宇一手促成，也沒有現在的發展，所以對於選角這些事，他也不是很在意。

沈霄看著黎若森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，猜測他這段時間應該都是在寫劇本，於是思考了下，還是對他說，“很晚了，你要不先休息吧。”

慢慢調暗了身邊的光線，然後小聲說，“你聲音小一些。”

沈霄不自覺放小了聲音，然後莫名有了種和高中生談對象的錯覺，好像這會兒黎若森正擔心父母查房一樣。

雖然從某些角度上說，也沒錯。

沈霄想了下黎錚英的那張臉，沈默不語。

黎若森倒是沒意識到沈霄在想什麽，他靠在床上，小小聲地對屏幕說，“宋毅那邊怎麽想的？”

“你不是不在意選角嗎？”沈霄問，他還沒洗澡，所以不想坐在床上，就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。

“但是若宇在意。”黎若森說，他靠在床頭，睡袍松松垮垮的，或許是因為聲音放低的緣故，比平時聽上去還要柔軟一些。

“他也在猶豫。”沈霄說，他思考自己要不要提醒黎若森，他的睡袍松了，這會兒大半個胸膛都漏了出來。

黎若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又和沈霄說了一會兒話，然後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慢，看上去是真困了。

“你睡吧。”沈霄說，“我也該去洗澡了。”

黎若森點頭，他對屏幕那邊道了一聲晚安，然後就關閉了視頻。

沈霄看著已經結束的通話，在他原本看來，可愛這種詞，大概也只適用於5歲以下的孩子，或者小動物。

但是破天荒的，在看到黎若森因為困倦，瞇起的眼睛的時候，他卻覺得很可愛，像什麽呢？就像陽光下打盹的貓咪。

沈霄放下手機，他把口袋裏的香煙拿出來，這會兒他想抽煙。他突然回憶起自己的少年時代，那會兒他覺得自己是沒有未來的人。

未來太遠，對他來說不實際，他只想活在現在。

但是現在，他卻那麽期待未來，期待未來的每一天。

歲月磨平了他心中的棱角，但是石頭依然存在……他拿起手機，看著屏幕上的自己，眼角已經有些一絲歲月的痕跡。

下巴上是剛剛冒出的胡茬。

他眼神冷厲，看上去已經不算年輕人。

然而沈霄卻覺得，現在他比年輕時還要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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